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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:黑太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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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先,人們註意到城市裏飛來了渡鴉。

人們相信這些生靈追隨著英格蘭王太子卡洛斯?普蘭塔奇納特[1]。最初法蘭西人叫他鴉太子,後來人們管他叫黑太子。

他十四歲隨愛德華國王征戰法蘭西,曾完成一路“騎行劫掠”260英裏的壯舉,法蘭西人對他恨之入骨。八年前的晨光之戰,卡洛斯太子以少勝多,打敗數倍於己的法蘭西貴族聯軍,俘獲法蘭西國王,殺死至少17名伯爵,100名男爵,使法蘭西之花幾乎盡數雕零。從此,法蘭西騎士聞之變色,他就像是死神,帶來漆黑的長眠。

此時,哨兵們站在塔樓的頂部平臺上,可以看到英軍就駐紮在鹿昂的城下。

十幾個勞工正在挖木炭坑,建造磚石砌的熔爐,專門為工匠使用。兩軍相隔不過幾百碼,甚至可以聽到敲打錘煉刀劍的聲音。

被塹壕和土墻圍住的營地裏,已經搭建起一座又一座的營帳。一面面黑底金十字旗幟正在漸次展開,飛揚風中[2]。而正中央的大號營帳旁,則豎立起了一面黑底金鷹的旗幟。

看到這面旗幟,守兵們的臉上不禁露出恐懼之色。

人們對於八年前的“晨光之戰”還記憶猶新,正是這場災難,掏空了法蘭西的國庫,使法蘭西失去了它1/3的國土。為了支付高額的贖金,就連平日裏鋪張奢華的大貴族,也幹起了搶劫平民的行當,由此爆發了著名的“紮克雷起義”[3]。

也正是這一場戰役,讓無數英國士兵一夜暴富,無數人投戎英軍旗下。黑死病的爆發,消減了英王征服法蘭西的狂熱,然而當國王下令回英格蘭時,卻有很多英國人因為不願離開,而當了逃兵,成為流竄在法蘭西,以團體搶劫為生的匪兵。

一只渡鴉從遠空飛來。

鹿昂城外建有座神廟,用以警示入侵者——神會守護鹿昂,現在已經被英軍攻占,作為軍事指揮部所用。

神廟二樓,有一個一身黑色軍裝的男人站在窗邊,當他擡起手,那只渡鴉便收斂翅膀,停在他白皙、纖長而有力的指背上。

男人個頭不高,一抹窄腰,看上去身材清減,然而四肢卻如上緊了的弩弦,猛禽般的利落,就如錐處囊中,鋒芒難掩。

渡鴉通體漆黑,背披錦緞,白底金字,上繡“????(撒旦)”字樣。

男人展開從渡鴉信筒中取出的羊皮紙條:

「……自從弗裏西公爵被殺,繼任的小弗裏西公爵少不更事,其岳丈熱爾伯爵成為了實際上的弗裏西派領袖。此時,兩派中堅人物均處於翡鉆王城,幾乎將其撕裂成兩份——熱爾伯爵占據了王太子宮,而勃蘭特公爵控制了翡鉆王宮,雙方以此為據點互相廝殺。王太子軟弱無能,和瘋國王一道成為了被爭搶的政治籌碼。誰掌握利列爾王室[4],誰就將成為法蘭西攝政。此刻的情勢,就仿佛法蘭西的權柄之杖,正同時握在兩方手中——一個握著杖頭,一個握著杖尾,在這最緊要的關頭,誰也不肯先松手,讓之前的努力付之東流。一個月前,國王陛下圍攻黑蘭德馨,兩周來翡鉆王城都沒有反應。我聽從您的吩咐,在王城附近的村莊進行‘騎行劫掠’,試探兩方態度……以目前的情況來看,不能確定弗裏西或者勃蘭特是否會派出援兵增援鹿昂,但兩派暫時絕沒有聯手的可能。」

男人用手指抿了下羊皮紙,那紙條便消失在他的指尖。

“親王大人。”

男人轉過身來,卻是少年人的面盤,黑發柔軟,金眸冷厲。在陽光下,他纖長的睫毛像是從鎧甲上反射出的光線。他正是卡洛斯?普蘭塔奇納特,英國王室的第一順位繼承人,而英格蘭王太子通常又會被封為威爾士親王。但“他”並非卡洛斯本人,就在不久前,他接管並強化了這具身體。他原名歧鴉,是黑船團隊的隊長,同時也是黑船的大副。

卡洛斯走入作戰會議室。

會議室的墻壁上,掛著幾張地圖,而室內的圓桌上則擺放著一座鹿昂的沙盤。這座鹿昂城的陶土模型,是根據英軍已獲得的消息臨時捏造的,雖然並不完整,但已經完整地展現出了鹿昂城的防禦工事。

卡洛斯俯視著鹿昂的沙盤——

鹿昂的城墻長達四英裏,有26座塔樓和3座帶外堡的城門。城墻分為兩個部分——一座外墻,一座內墻,兩者相隔40碼,墻面均由大塊的大理石砌成。內墻,顧名思義,更靠近城市;外墻腳下,往外延伸出40碼平地,跟著就是一條護城的壕溝。內墻比外墻更高,頂部平臺更寬,墻體也更厚。將整座外堡畫一個橫截面圖,就是個左低右高的“凹”字。而香伽河則以幾字型從鹿昂三面流過,形成天然屏障。

這座城墻易守難攻,看起來堅不可摧。

幾個指揮官的面色看起來不容樂觀。

卡洛斯的手指以一種穩定的節奏叩敲著胡桃木桌面,等將冷厲的視線掃遍在座的各位指揮官後,他才開口道:

“鹿昂地處弗裏西西南部,是這一帶最堅固的堡壘式城鎮,一旦我們攻下鹿昂,就能穩踞弗裏西西南地區。此處毗鄰密涅瓦大區、拉薩熱大區和伏爾甘大區,而鹿昂將成為我們進攻這三個地區的跳板。”

鹿昂的防禦工事,在整個法蘭西都可以說是一流。

進可攻,退可守。

和城堡要塞不同,城堡受大小的限制,只能成為襲擾小分隊的據點。而像鹿昂這樣的堡壘城市,將會成為英軍的軍事基地。“騎行劫掠”不過是一種以農村為目標的軍事搶劫行動,法蘭西的很多鄉村,連堵土墻都沒有,英軍只能暫時在其中落腳。一旦受到法蘭西的軍事打擊,就得趕緊馱著戰利品千裏迢迢跑回阿基坦大區去。

如果能夠占據鹿昂,則既可以方便對周邊地區的控制,又能將戰利品囤積在城內。一旦法蘭西派來軍隊,則可以退守鹿昂,避免與之交戰。

扈從在沙盤旁鋪開地圖,卡洛斯隨意地將手指點在鹿昂附近的拉薩熱大區:

“絲綢之城,”

手指在近處一掠,指在伏爾甘地區:“金銀之城,”

又落在稍遠的密涅瓦地區:“香料之城。”

指揮官們的眼中,都露出了貪婪的光芒。

卡洛斯猛禽般的金眸註視著他們,目光中含著一絲欣賞的愉悅:

欲望是社會的第一生產力。

坐擁鹿昂,就等於坐擁方圓百裏的財富。如此巨大的財富與好處,得到它的過程會有點艱難,不是理所應當的嗎?

而男人的天性,就該是征服這些困難。

描繪完美好的藍圖,卡洛斯緊接著降低軍官們對困難的預估:

“鹿昂原先守備軍為三百名重裝騎士,三天前有一支輕騎部隊前往支援,人數大約一千。鹿昂能有效使用的兵力,不會超過兩千,而我們的兵力,是鹿昂的五倍。”卡洛斯將手指在外墻前的壕溝上,沙盤中的微型壕溝,看起來就是一道土溝,“這裏本來應該是一條護城河,現在卻已經幹涸。你們也應該註意到,守軍摧毀了橋梁,卻沒來得及疏浚壕溝。此行我們隱藏意圖,導致鹿昂備戰倉促,鹿昂搶收的糧食肯定有限。此前,我們已經向鹿昂驅逐難民,這些人將傳頌你們的英勇彪悍,將恐怖帶給市民。”

在座的各位指揮官都領會了卡洛斯的言下之意:

圍城戰,也是一場心理戰。

在古代戰爭中,守城的一方比攻城的一方更占優勢,在堅固的城墻前,進攻方的兵力優勢根本無法發揮。但龐然大軍,顯然可以給守城士兵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。同樣的,鹿昂的糧食儲備也許只能堅持一個月,但說不定英軍只能堅持半個月,但英軍處於主動一方,可以隨時撤退,而鹿昂被動。這樣一來,鹿昂一方承受的壓力就會更大,盡管他們一個月後才會餓死,卻很可能提前崩潰。而恐懼,會制造出無序的混亂。

不需卡洛斯提醒,這些指揮官便都打起精神,聆聽他下一步的指揮——

卡洛斯伸出食指分別在香伽河兩端劃了道線,說道:

“……在這裏拉起鐵鏈,攔截過往船只,切斷鹿昂水上的軍事補給線。”

——截河鐵鏈均由鑄鐵打造,每個鐵環至少10英寸,被安放在木制浮筒上,漂在河面上,能夠有效攔截過往船只。

他又在靠近鹿昂的神廟塔樓上一點:

“我要在這裏架起大炮,打響攻城的第一炮。”

內亂給了他機會,他要搶在兩派暫時放下爭鬥攜手之前迅速攻下鹿昂。

“你們將得到榮耀,或者絞架。”

卡洛斯冷酷的金眸註視著在座的各位,“一個月內,不惜任何手段,我要拿下鹿昂。”

[1]普蘭塔奇納特,拉丁文裏,金雀花的意思。所以卡洛斯?普蘭塔奇納特,也可以稱為卡洛斯?金雀花。

[2]黑底金十字旗,英格蘭軍隊的旗幟(本文設定)

[3]紮克,法國貴族對農民的蔑稱,類似於“鄉巴佬”(真的)。

[4]利列爾,法蘭西王室姓氏,拉丁文裏,百合的意思。也就是說,英格蘭王室姓金雀花,法蘭西王室姓百合(本文設定)。所以還沒出場的法蘭西王太子查理?利列爾,也可以稱之為:查理?小百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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